题记：有一类残疾人，也许他们反应慢一点，动作迟钝一点，言语少一点，但他们听话、温顺，没有花花肠子，是人群中最温和的那一个。这类残疾，人群数量并不很多，大致每十个残疾人才有一个，由于特殊的认知或社会适应性障碍，他们的日常生活离不开家庭照顾，他们的家庭更需要来自社会的支撑。这个群体得到了党和政府的“格外关心，格外关注”，我省还专门围绕这个群体建立了覆盖到乡镇的基本公共服务体系。准备用三篇短文，从一名基层残疾人工作者的视角，来谈谈有关智障的话题，预防篇《你从哪里来？》，生存篇《茫茫人海，数你最温和》，关爱篇《你阳光灿烂的日子》。

    注：如对本文某些用词感到不适，请参阅【乱弹】《残疾人工作与文化自信》

    2017年初，接待了一位特别访客，其一，只倾诉不提要求。其二，谈死不谈生。肢体三级残疾人老吴七十出头，中年丧子，家中妻子体弱，女儿重度智障，本人肝癌晚期，自知不久于人世，自拟了一副挽联，拿来与我谈论。其三，身后安排令人震惊。让妻子将来走时把智障女儿“带走”。随后的回访，让我有了近距离观察重度智障实际生存状况的机会。

    智力障碍者与常人相比，大脑接收和处理信息，速度稍慢，完整度稍低，身体作出反应相对迟缓或不完全，有些还因身体某些功能丧失而无法作出反应，总体行为表现是反应迟钝、缓慢或不达，因而，“温和”就成为智障者留给人们的一般印象，也是这个群体共同性格特征。智障者喜怒哀乐与常人无异，重度的需要不脱人照顾，轻度的时不时会在外面“惹是生非”，家有智障，家人并不“省心”。

    智障者生存状况，主要受家庭环境影响，社会环境影响次之，还与个体可及的活动范围、社会适应程度高度相关，个体因素又取决于障碍程度。本文对智障类型等级用双汉字临时描述，以增加辩识度，需要说明的是，可能不准确，但不含任何歧视，对应一级的“蒙瘫”，“痴瘫”，对应二级的“痴哑”，“痴愚”，对应三、四级的“愚钝”，“呆傻”。 

    1、日常状态

    ①婴式照料——“蒙瘫”。智力上处于数月婴儿期，肢体上不能随意自如运动。四年前在乡镇走访，遇7岁女孩，一副似醒非醒的样子，智力仅与数月大婴儿相当，只会爬行，大小便失禁，由母亲全天候照料。今年回访，智力未见提高，仍用纸尿裤，唯一改变是可以挪着走路了。今年在陕煤化铜川康复医院，见到一位6岁女孩，5个月大时患病毒性脑膜炎，11天转三院未得有效医治，智力未再发育，全瘫，康复训练后，眼珠可缓慢跟随转动。

    ②贴身照料——“痴瘫”。智力上刚脱离婴儿期，尽管可行走，但控制力低，不可随意走动。在我县残疾儿童康复中心，曾见一13岁女孩，大小便有知觉，但需要帮助，可行走，平时用带子缚于床上，防止随意行动发生意外，由奶奶日常照料。

    ③形影不离——“痴哑”。智力发育迟滞，没有语言能力，成长及日常生活始终不离家人左右。吴女45岁，随年老体弱父母生活，住处如狗窝，喜席地而坐玩泥巴，活动范围仅限于自家院内。某女33岁，由八十多岁爷爷奶奶照料。唐女35岁，稍暴躁，母亲全职照料。房男32岁，其母外出打工也不离左右。

    ④若即若离——“痴愚”。智力发育迟滞，语言发育尚好，有走出家门的可能，但磕磕碰碰，常惹出一些麻烦。某男22岁，发音吐字清晰，会学人说话，却不知所云，一日，小区内一车倒行，他接话连说数个“倒”，顺利把车带进了沟里。某女16岁，与父亲共同生活，其父也是智障，尽管女孩活动范围仅限于周边几户邻居，仍难免遭受不法侵犯。 

    ⑤不着家门——“痴愚”、“愚钝”、“呆傻”。少数状态尚好的重度和多数轻度男性智障者，由于家庭并不作要求，无事或不会做事，平时多在外游荡。这次走访的8位智障中，5男，3女，男性中，只有1人在家，其余都不在家，其中1人先后两次去都没在家，女性3人已婚，1人守在家里，另2人嫁到外地。 

     2、家庭

     孩子是家庭的希望，若不幸后代残疾，实家庭希望之痛。家有智障孩子，父母不得不降低期望，不但要为孩子适应社会甚至基本生活操劳一生，还心忧往生后子女的安排。把智障孩子拉扯大，较之一般家庭付出更多，其难、其苦、其操心，非亲身经历实难体会，外人本不应评头论足，但作为一名残疾人工作者，在横向比较基础上，提出一些看法，或可为来者鉴，或可发现服务增长点。 

     ①包办代替。除“瘫”级外，其余各型智障，都可以不同程度地培养生活自理和社会适应能力，很多家庭因为舍不得，对智障孩子生活自理及家务劳动不作要求，或者因为孩子接受领悟慢一点，不胜其烦，而选择代劳，或者因为完成得不太好，而不让孩子自己动手。据观察，有4成自理能力低于实际能力，超6成不做家务，托养实践表明，自理能力可习得，劳动意识可培养。个人认为，培养智障者听从指令，动手、动脑，完成生活自理、适应社会等，相当于康复训练，如果缺失，则个人状况改善无期，对有特珠资质孩子来说，会失去发现的可能和培养的机会。

     ②批评责难。程度较轻的智障者，或因反应稍慢，或因事情做错，或因家人看着心烦，在部分家庭，批评、埋怨、抱怨之声不绝于耳。智障者也是活生生的人，也有喜怒哀乐，抱怨、埋怨不解决任何问题，反而令人郁闷，不利于改善。 

     ③不加管束。走访一位20多岁的智障男青年，当日，本人并不在家，在他的住处，几十个多功能插座摆在筐里，十多个收音机摆在桌上，上百个U盘或插在收音机里，或放在小盒子里，现场像个电器修理铺，据村里人反映，这个青年每天骑车外出，见到这些东西就拿回家。类似情形，家人知情不管，不应该。 

     3、社会

     社会是个大熔炉，健全人融入社会尚且不易，智障者在社会上生存更是难上加难。社会主流极其包容，社会暗流风高浪急，智障者需要在组织和家庭支持下趋利避害。 

     ①关于歧视。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，我国社会对残疾人非常包容、充满关爱，而人们在具体指代或称谓时，却是“痴、呆、傻”一应俱全，所谓“刀子嘴、豆腐心”，矛盾的表象下，相关字词并非与生俱来含有歧视意味，比如“傻子”这两个字，不同语境和语气下，可以是爱称，也可以是中性词。相反，西方狼性社会，“他人即是地狱”，二极管思维下，反而需要用一种小心翼翼的所谓“尊重”表达，来掩盖漠不关心，其实，这才是真正的歧视。或许，智障者出生年月与表达类型程度汉字组合后，会蕴含服务密码。 

     ②关于婚姻。轻度智障成年女性，几乎百分之百已婚，且比较稳定，重度智障成年女性成婚较少。重度智障男性仅见一例形式婚姻，轻度智障成年男性成婚比例较低，仅见一例稳定婚姻，妻子为聋哑人，育有二女，皆有轻度智障，与老母亲共同生活，有四个姐姐时常接济，生活状况尚好。两例轻度智障娶妻生子后，女方离家出走，后代中一家为重度智障，一家智力正常。 

     ③关于工作。智障者没有竞争性就业能力，此言非虚。只遇到一例，轻度智障，在废品收购点打工，每月可挣1200元左右。另一例，到建设工地打工，挣了3000元，结果闯了个祸，赔掉8000元。另有为数很少，村里安排打些杂工。其余人等要么居家，要么在外游荡。

     ④关于风险。智障者在没有监护人在场情况下，其识别和规避风险能力是较低的。去年本地出现智障未成年人基本权益受侵害案例。数日前读到一篇文章，讲了南方某省智障成年人被骗遭受人身意外伤害案例，父母经数年努力方得破案，本来准备收藏复述，怎奈再翻已了无踪迹，其实，类似问题，讳疾忌医并非解决问题态度。